古玉品鉴
1989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考古系,现为浙江省良渚博物院院长、研究员、中华玉文化中心专家委员,长期从事浙江北部地区史前文化遗址的考古发掘与研究工作,与良渚文化结缘尤深。
良渚文化玉琮对其他地区与其他时代的影响,主要以两种形式呈现。一种是良渚文化制作的典型“良渚式”玉琮,被当作前世遗珍在良渚文化以外的时空中辗转流传,甚至被改制利用。另一种是新石器时代晚期至商周时期其他考古学文化受良渚文化间接影响后的各式制品,为“非良渚式”玉琮。“良渚式”玉琮往往与典型的良渚玉琮高度一致,而“非良渚式”玉琮虽然都具备内圆外方的形体特征,但在玉料、工艺、形制、纹饰等细节处,大多自成体系,体现出明显不同于良渚玉琮的地域与时代特色。当然,也有晋侯墓地、金沙遗址等极少数的考古发现,使得“良渚式”与“非良渚式”玉琮,竟然以“关公战秦琼”的方式,一起穿越时空,粉墨登场。
成都金沙是古蜀王国继三星堆之后的都城所在,历年来出土了数量庞大的精美文物,其中已出土玉琮27件,是目前良渚文化以外区域出土玉琮数量最多的遗址。金沙出土玉琮大多为单节素面玉琮,也正体现了其最繁盛的商代晚期至西周中期的时代背景。然而,金沙出土的一件玉琮,因其与良渚文化的特殊关联,备受关注。这件琮为上大下小的长方柱体,高22.2厘米、上宽6.9厘米、下宽6.3厘米。玉色青绿,局部有白化现象和沁斑,但整器仍呈质地温润细腻的半透明状。玉琮体分十节,每节由两条带细密弦纹的平行凸棱、有三角形眼角的重圈眼与阴刻卷云纹的短横凸鼻三部分组成简略抽象的神人面纹。琮的形制与纹饰都与良渚高节琮十分相似,但质料却判然有别,加之穿孔有后期改制的迹象,上端刻画的人形图符也与良渚文化常见的“鸟立坛柱”类刻符相异,因此一些研究者认为它不是良渚文化的制品。
不过,类似金沙青玉琮这般温润细腻的玉料,在良渚文化中并不鲜见,张陵山镯式琮的质地就与之相近,苏南、上海、嘉兴等地区出土的未受沁良渚玉器中,也颇多质地温润细腻者。而且,在上手观摩此件玉琮时,我发现琮体白化处有清晰可辨的绢云母状纤维构造,而这恰是良渚文化玉器独有的材质特点。凭此种种以及上古“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左传》)的习俗,可以断定此件玉琮就是一件良渚文化晚期选用了罕见的细腻玉料制作的高节琮。其质料的特殊性正是其突出重要地位的反映,而人形图符表明它很可能曾流转至大汶口文化分布区并被视为珍宝。
那么,这件4500年前自太湖之滨出发的青玉高节琮,怎样跋山涉水、辗转腾挪地来到了3000年前古蜀王国的都城?在它1500年左右的颠沛行旅中,发生了怎样引人入胜的故事?它的《入蜀记》是怎样一曲波澜壮阔的历史绝唱?尽管我们对此知之甚少,但有一点却非常明确,四川,杜甫、苏东坡的家,最终也成了玉琮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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