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5日，天津五大道历史博物馆馆长刘春芬从北京回到天津。“这次是和北京的两家公司谈博物馆的合作项目，谈得很成功”。记者见到刘春芬时，她的脸上透着兴奋。这几天五大道历史博物馆正闭馆调整，门前不时有游客慕名而来又失望离去。“我们得尽快重新开馆才行。”刘春芬说。


　　从六年前的安家大院私人博物馆到如今的五大道历史博物馆，刘春芬已经是天津两个最有名私人博物馆的主人，“我已经有了蓝图，两个博物馆会走得更远”刘春芬说。


　　看一遍回到百年前


　　毛主席曾说“北京四合院，天津小洋楼”。作为中国最早的租界之一，天津的五大道素有“万国建筑博物馆”之称，其汇聚着英、法、意、德等各式小洋楼1600多幢，几乎囊括了所有欧洲建筑风格。刘春芬的五大道历史博物馆位于民园大楼的半地下室内。


　　民园大楼是上世纪三十年代的高级公寓，包括王光英在内的不少名人在这里住过。200平米的展馆，刘春芬巧妙分割成9个展厅，百年前豪邸的内部场景，书房、餐厅甚至后花园一应俱全。千余件展品都是刘春芬个人收藏的，仍能发声的老式唱机、保存完整的英式壁炉、盛放烟斗的工艺托座、百余种老式墨水缸、老日历重现百年前租界内的精致生活。即使不仔细端详当年德国的餐台，英国的坐椅，法国的老盘子和日本的樱花木织锦屏风，只要走上吱呀的洋楼美国老松木地板，就能领略这座华北最大商埠曾经的风云际会。


　　与其他博物馆不同，在这里的物件可以触摸可以拍照，每一名游客都可以享受免费的讲解，运气好的游客如果正巧碰到刘春芬在，还可以多听不少动听的收藏故事。博物馆出口处的留言板上，游客以各国文字写满了感言。“走一圈走过一百年，看一遍回到百年前”，一位深圳的游客这样形容参观体会。刘春芬介绍，五大道历史博物馆开馆不到一年已经接待了来自32个国家的外国游客和28个国家的华人华侨及全国各地游客。


　　刘春芬生长在五大道，外祖父经营着一家有名的旗袍店。在刘春芬的记忆里，租界里的住户的家具和摆设兼有中国古典家具和西方舶来品，精致中透着古典和时尚，在当今的社会中很难有人再花那样的心思去体味那样的生活。


　　从二十几年前第一件藏品——一对镶螺钿的椅子开始，刘春芬开始了漫长的收藏之路，大到宅院、隔扇、家具，小到灯饰、扇骨、墨水瓶、煤油灯，她一样样爱不释手的淘来。在她看来，这每样物件都记录着源远流长的动人故事。


　　刘春芬是朋友眼中的“痴女”，她买宝贝从不还价，不仅每一次她都会为看中的宝贝倾囊，还有开车去看文物，当即用车换文物的经历。二十多年来，刘春芬的收藏蔚为大观，独乐不若众乐，她希望所有的人都能与她一起分享收藏的快乐，2003年，她毅然斥资修复了安家大院，成立了安家大院私人博物馆。


　　差点消失的安家大院


　　千年古镇杨柳青，当年最繁华的估衣街北，安家大院占地近两亩，由三个院子组成。这座院落建于清代同治年间，150年的人世沧桑，创下了宅基最高和单院院落最大两个杨柳青之最。安家大院是被人们称为杨柳青“赶大营”第一人的安文忠的宅院。安文忠16岁随左宗棠的军队去了新疆，肩挑扁担为军人们提供日用军需物资，在他的带动下，杨柳青货郎们形成了庞大的“天津赶大营商帮”，不仅为天津的商贾们开辟了致富之路，更为民族团结做出了不朽的贡献。安文忠又是一位爱国人士，留下“进口不进一两毒品，出口不出一件国宝”的家训。


　　二十一世纪初，在大规模的商品房开发的背景下，杨柳青海河边的老四合院，曾经的杨柳青年画作坊，相继被夷为平地。让刘春芬百思不解的是，为什么拆掉原有的老建筑，建起仿古的新建筑？为什么要拆掉那么好的四合院，兴建一个偌大的停车场？少年时耳闻目睹珍贵文物被人为损坏的情景仿佛再现，刘春芬决定留住安家大院，不让它再受到任何的毁坏。买下安家大院后，刘春芬在工地上没日没夜干了半年，动迁了住在院里的二十七户人家，一个院子里光是拆除违章建筑的垃圾，就拉出了两千车。回想起当年，刘春芬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筚路蓝缕，安家大院的每一块砖，每一道梁都刻在她的心里。


　　整修后的安家大院恢复了生命，刘春芬私人收藏的千余件文物成为其中展品。她收藏的300扇隔扇在各屋各院做了分隔之用，这些隔扇有近百种样式，做工精良，样式奇特，集结了天津豪门大宅之精华；各个院落的展品中西合璧，除了中国传统的桌、椅、柜、箱、屏风、文人字画，还有海派精致的电器、沙发、弹簧床，东洋简约的折叠椅、冰箱、餐具等，可谓一院纳天下。光是展出的扇骨就有二百九十多柄，竹骨中有玉竹、棕竹、湘妃竹等，木质有红木、紫檀、鸡翅木、檀香木等；材质包括象牙、兽骨、玳瑁、玉石等，可谓集扇骨精品之大成。


　　当初安家大院招聘的员工都是“四0五0女工，刘春芬的想法是希望员工勤奋敬业。如今，偌大的安家大院十个员工中，五十岁以上的有八个，他们集讲解员、保洁员、保安于一身。据讲解员小胡介绍，虽然有淡旺季之分，但参观的人总体不少，“多的时候院子里人挤人”。小胡的讲解如数家珍，语气中透着自豪。


　　与安家大院一路之隔的杨柳青博物馆——石家大院是国家全额拨款。与石家大院不同的是，民营的安家大院经营更灵活，只要有游客就延长延长，旺季时员工们经常六七点多才下班。五大道历史博物馆情况类似，除了新毕业的大学生外，讲解员还有十几个忙时来兼职的大学生。他们共同的特点是热爱文化，珍爱文物。


　　一件事让刘春芬印象很深。一个傍晚，很多在安家大院旁边施工的农民工想进这座依然存活的院子看个究竟。院里的刘春芬立刻把农民工们请进院子，请讲解员免费带他们参观。一个农民工出来后感叹说，多好的院子，那些要是不拆就好了。


　　2009年，西青区政府将石家大院和安家大院在内的60多亩区域作为民俗文化旅游区保护起来，刘春芬觉得自己做对了。如果不是当年自己的坚持，没有志同道合人的支持，今天也许就没有安家大院了。


　　“既懂历史又对文化有激情”


　　收藏界流行一句话：“一买就赚，一卖就赔。”虽然收藏的古玩不断升值，刘春芬从没对高价动过心，她的两个博物馆从来没有卖过一件文物。刘春芬最为钟爱的是五大道历史博物馆展出的一座十二柱珐琅钟，二十多年前她以三万元“巨资”在天津店买下，是出自五大道的一个军阀家里。这类钟产量很少，大部分出口欧洲，很少一部分留给本土的皇族贵胄，同样一座钟摆放在故宫博物院里。这座钟如今价值不菲，但刘春芬不愿卖。“我开博物馆不是为了挣钱，我希望更多人感受到一种文化，传承一种文明。”刘春芬说。


　　刘春芬两个博物馆主要收入是门票和纪念品，除去员工工资、维修费用和税等几十万的开支，安家大院完全可以自给自足。而五大道历史博物馆是政府提供的房子，每年交给政府五万元赞助费和门票收入的三成，勉强自给自足。刘春芬还不断填充两个博物馆不断展品。


　　自1997年第一批私人博物馆获批建立以来，13年过去了全国400余家私人博物馆大多入不敷出。也有博物馆因特立独行而饱受争议。比如与五大道历史博物馆相距不远的瓷房子博物馆，原是一座法式洋楼，商人、收藏家张连志将其买下后，用四千多件古瓷器、四百多件汉白玉石雕、二十多吨水晶石与玛瑙，以及数以万计的瓷片将其装饰成一座价值连城的瓷房子。对馆主的这一杰作，有人称之为“艺术精品”，有人叹之为“青瓷灾难”。


　　刘春芬认为博物馆必须和文化环境适应，开博物馆的人必须“既懂历史又对文化有激情”。


　　在刘春芬看来博物馆的文物不能是仿制的，当然也不能摆上文物就是博物馆。博物馆和旅游得连成面，捋成线。作为私人博物馆，首先要有自己的特色定位。“百年历史看天津”，来到天津的游客大部分都会到五大道转转，品味“津味”“洋味”杂糅的特色文化。但光有建筑而缺少当时人们生活的痕迹，成为五大道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缺憾。而五大道历史博物馆正好弥补了这种不足。


　　接下来是私人博物馆的经营问题。刘春芬的五大道历史博物馆已经注册旅游品牌，她正和北京专业的公司洽谈经营，引入现代科学的管理。她要把博物馆的产业链做长，除了筹拍电影《安家大院》，还准备开发安家大院系列文化旅游产品，比如安家服饰、安家菜等。


　　再接下来就是坚持和发展。虽然没有享受到国家政策的阳光，但刘春芬觉得私人博物馆非常需要国家的政策支持，相比走“国宝”路线的国有博物馆，私人博物馆收藏的是散落民间的文物和民俗物品，她希望民间博物馆和国有博物馆走成一盘棋，不用问它是“姓公”还是“姓私”，民间收藏家能把自己精力财力，也为国家历史文化传承做了贡献。政府如果出台一系列扶植或奖励政策，一定能鼓励民营企业和民间收藏家开辟一片新天地。


　　据记者了解，截至2010年，天津市审批成立的民营博物馆有15家。天津市文化广播影视局正在筹划对民营博物馆的支持扶植政策。